自指性的直接定义在截图里有了,难点只是在怎么理解这个定义。自指,首先是和一般的指称相对的:语言被认为是一种用“能指”(符号)来指称“所指”(外部事物等对象)的符号系统,由此,由词构成短语再到句子,语言就能被用来表达对各种对象-各种实事进行指称的意义。那么,特殊地,除了指称外部事物,若语言还同时自己指称自己,那就可以称为自指性。
语言自己指称自己,这听起来很奇怪。这种研究思路是想说,文学语言除了用来表达对生活世界本身的存在秩序的理解,还可以用来表达对语言系统本身的语言秩序的审美探索。并不是说这种思路多有理,而是要理解为什么要通过设定这个术语来研究:这个思路首先默认了文学语言和日常语言的对立,再在由日常语言上升到文学语言的过程里,认为上升-超出的这部分是超出了对生活世界的指称的,由此就认为超出部分的指称方向是在语言系统内部的而非对外部生活世界的。
但这里须看到,这种研究思路并不是唯一可能的思路。例如,超出生活世界那就能达到另一层的超验世界,由此认为文学语言里超出的那部分的指称方向是指向那层超验世界的。例如,还可以放弃指称法这个思路,用其他模型来研究文学语言里超出的那部分,那就不用设定指称方向了。
所以,自指性其实源自“超出日常语言的属性”,是在研究文学语言-日常语言的区别时,将前者超出后者的成分用“将指称法类推到语言自己指称自己”的模型来研究,由此称为“自指性”,也就被表述为这题的题目说明里提到的“通过呈现语言自身的手法、结构和特征以引起读者注意的特殊性质”。也就是说,这个研究思路并不认为文学作品能指向超出生活世界的另一层超验世界,或者就算认为能指向也不那么研究,而特意将这种超出的属性认为是由文学作者-文学理论研究者所探索的各种文学技法来呈现的。这里的思路是要突显文学技法系统本身,认为文学语言的探索任务是在持续提升文学技法系统本身,文学语言通过循环地自指而逐渐探索出这种提升。
而这个术语之所以费解,主要是因为指称法本身就有点别扭,而认为语言系统自己指称自己又形成第二次别扭。但这个模型还是有用的:能特意突显文学技法系统的重要性,并且想由此划定文学和哲学的界限、文学和其他学科的界限,尽量将文学理论的研究范围局限在文学技法系统内,而不必太多地与其他学科进行交叉研究(又或者说至少不是主要研究任务)。
但这个模型其实也有局限性。我们可以追问,若说文学语言的魅力在于对自指性的持续提升-超出,那么这种提升-超出的动力在哪?似乎按这个思路会将动力归结到:文学作者-文学理论研究者的天赋和潜能,以及这些作者-研究者根据文学技法系统本身的内部自洽性来进行的类推-创建。这里的思路,从哲学背景上来看,其实是在挣脱哲学指导而尽量由文学内部来进行研究,尤其是在尽量挣脱对形而上学的存在学秩序的研究,而尽量以文学语言系统本身的秩序为研究方向。
这种挣脱是有一定意义的,毕竟旧的西哲理论对文学的解释力不够,挣脱了之后能释放出更多的研究潜力。但同时,现象学等新的西哲理论里其实有更有效的解释模型。例如海德格尔就是在建立一种以诗学为原型的解释学,由此提供了新的形而上学的存在学秩序研究,这种研究能更好地为文学作品的深度怎么塑造得到提供根据。尤其是,在海德格尔思路里,可以认为文学作品同时兼有两种身份:文学作品本身,以及哲思箴言作品。而且,这两种身份里,后一种身份能为前者提供境界深度:存在学里可以通过结合尼采-海德格尔的超人模型来塑造出不同境界深度的超验世界,这比在文学技法系统里研究出技法系统本身的深浅境界区分更容易也更有根据。但也不能说自指性不对,而是都对,只是海德格尔的现象学能提供更有解释力的模型。
还可以提及的是:自指性是在研究文学语言对日常语言的超出。但根据现象学,日常语言本身不纯粹,现象学反而首先区分出两种极致情况:能按科学方法来定量-测量-表象的科学性,能按诗意感受方法来定性-隐喻-感受的超验性。由此,日常语言本来就是混合了科学性-超验性的,只不过其中的超验性的深浅境界还程度较浅。而文学语言,是将日常语言的浅度超验性继续升级-超出而得到深度超验性。也就是说,自指性就是,在文学语言的深度超验性里,减去日常语言的浅度超验性。现象学的解释力更好,就是因为绕开了日常语言而提纯了超验性而由此直接研究深度超验语言,而一般文学理论往往是从日常语言往文学语言进行上升-超验。由现象学的提纯超验性方法,能得到许多有解释力的模型,这些模型是依托在超人化的存在学的,超出了一般的文学理论的研究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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